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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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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8章

“嗐,首領你不要再說話了。”

黑澤蓮急急地想抽回手,手背上被森鷗外吻過的地方,有些發燙。

很正常,他告訴自己這很正常,人的嘴唇本來就有溫度。

繼續讓森鷗外往下說,指不定會說出什麽肉麻兮兮的騷話。

他連腦補都不敢腦補,但森鷗外死死地攥著他的手不松開。

這個時代沒有燈,夜裏黑漆漆的一面,山中散出濃霧,周圍的潮氣漸漸往他們身上聚攏。

黑夜裏連森鷗外的眼睛看上去都是黑色的。

“我當然沒有把你當成玩具。”森鷗外重覆了一遍。

他的聲音壓得很低,壓出了一絲沙啞。因為靠得近,黑澤蓮還從他身上聞到了鴨毛的味道。

……趕緊去洗澡啊餵。

“首領大人,”黑澤蓮放棄掙紮,輕聲嘆氣,“可是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啊。”

單方面的索取、單方面的壓制,那都不能算作是感情。

“這兒就我們兩個人。”森鷗外刻意曲解他的意思。

以往他總用裝死和賣萌從黑澤蓮這裏大事化小、小事化了,每次都能獲得不錯的成效。

小狐貍會炸毛,但是毛很快又會被順平,依然會把他照顧得不錯。

……想必港黑牢裏的那位也是這麽想的吧。

所以才敢一次又一次地在小狐貍的底線上蹦跶,踩著他的尾巴,讓他遍體鱗傷後卻又因為舊日的陪伴,不得不選擇原諒。

“首領,如果是我理解的那種關系,我覺得我們兩個人不合適。”黑澤蓮伸出另一只手,替森鷗外將垂在耳邊的鯰魚須別到了耳後。

“怎麽會不合適?我們都是要一生獻身給港口黑手黨的人呢。”

這句話一下子就戳中了黑澤蓮的死穴。

黑夜裏森鷗外看不到他的臉色,但倘若在白天,他一定會註意到此刻的黑澤蓮,臉上微微泛起的紅潤一瞬間變得慘白,像是被抽盡了血色。

同樣是要一生獻給港口黑手黨的人,但森鷗外和他,一個是主動的,一個是被動的。

他們是不一樣的。

“莫非你是嫌棄我是同性?你喜歡香奈惠小姐那樣的?”m.

森鷗外貼著青年的手腕呵了一口熱氣,那熱氣順著袖口往裏鉆,黑澤蓮覺得自己的背上都繃起了一層雞皮疙瘩。

“……不是這個原因。”黑澤蓮別過了臉。

“那是”森鷗外停頓了一下,幽怨道,“你嫌棄我年紀大嗎?”

他的劣勢有很多,但他自認為同性和年齡差是最大的兩個因素。

讓他與年輕漂亮的蝴蝶香奈惠相比,當然沒有可比性。

“年紀大?”黑澤蓮無奈地笑笑,“抱歉,我從來不在意這些因素。同性也無所謂,在我的國家,即使是男人之間也是可以合法結婚的,除了沒有親生孩子,其他的都沒差別。我不會介意伴侶的性別,更不會介意他的年齡、外貌、出身那些身外之物。”

森鷗外聽得十分愜意,晃了晃黑澤蓮的手,像個吃到了糖變得開心的小孩。

“這不就he了嗎?”

“前提是我喜歡那個人,那個人也喜歡我,並且尊重我。他是首領是幹部是港黑底層成員都不是重點,重點是在感情裏,兩人要處於平等的地位。”

黑澤蓮在不久之前思考過這個問題。

起因不是森鷗外,而是陀思。

陀思用行動表明了心跡,他雖然一直把陀思當成朋友和兄弟,但對方既然付出感情,他也必然會認真考慮,不會裝成鴕鳥糊弄過去。可是在這種感情裏,他是陀思的什麽呢?

是幫他

闖進地下賭場、幫他尋找住處安頓的工具人,是被他利用去接觸黑衣組織並與其談判的籌碼,又是看著往日友情為他收拾爛攤子的竹馬。

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陀思事事都心安理得的態度,就算利用了無辜的孩子,也能擺出一副為他們祈願的嘴臉。

從七年前他畫地為牢,留在港口黑手黨開始,陀思就沒有一刻停止對他的勸誘。

打著為了幫助他獲得自由的旗號,肆意破壞他的生活,總是讓他陷入兩難的境地。這和他那些荒誕的理想一樣讓人感到悲哀。

“作為朋友,你沒有真正尊重過我。”

這是他將陀思親手關進港黑底層的監獄前,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話。

連尊重都沒有,還談什麽感情呢?

要戀愛先學會理解他,尊重他的意願,再談其他。

這條對別人也同樣適用。

“你覺得你能拒絕我嗎?”森鷗外相當不滿意黑澤蓮的回答,“黑澤君,我認為你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處境。”

他養著這只驕傲的狐貍,對他特立獨行的行為向來縱容,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不踩港黑的底線絕對不會出手。

給他穿最好的衣服,註重他的飲食習慣,不讓他交亂七八糟的朋友,也在設法讓他在港黑獲得一點路人緣,連他的體檢都是親力親為雖然他也是有別的目的。

森鷗外自認為他對狐貍不錯,也完全按照了狐貍的喜好。

“是,我的處境只有順從這一個選擇。首領大人想對我做什麽,我都沒有拒絕的權利。但是在一段關系裏,一個人如果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,他又得到了什麽尊重呢?不是玩具是什麽?戀人嗎?”

他把最後一句話、最後一個字的發音咬得很重,夜色裏他無法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憤怒,只能用聲音來傳達。

他想起了這段時間的經歷。

他每次出任務都完成的很優秀,但森鷗外總能找到理由來扣他的工資,讓他生氣,然後再來戳一戳哄一哄。

他不喜歡煙味,也不讓他吸,於是他被迫處於半戒煙狀態。去酒吧看脫衣舞秀更是成了禁令,去一次扣一次工資。

森鷗外到底看上他什麽呢?

黑澤蓮想不通。

如果是喜歡男人,那港黑最不缺的就是男人,從廣津柳浪到芥川龍之介,形形色色都有,任君采擷。

如果是喜歡他的容貌和年輕的身材,那只需把他當成玩具,無需上升到感情方面的高度。

如果是喜歡他寫的字,畫的畫,會是彈的琴,那就更扯了,他完全可以去找這些領域裏的天才,他絕對不是頂尖水平的。

黑澤蓮客觀分析著自己的優點和長處,最後竟然找不出森鷗外看上他的理由。

這個問題反問森鷗外,想必對方也要沈默好一陣子。

太矛盾了。

他們這叫什麽事啊。

“其實我在很久之前,聽過你的一些事。”黑澤蓮沈思了片刻,繼續說道,“你把與謝野小姐從貧窮的小店裏帶去戰場,告訴她是去救死扶傷的,但你卻給她造成了一生的陰影。你把太宰君從河裏救起,挽救了他的生命,但你後來又對他做了什麽呢?”

這一點同樣戳中了森鷗外的死穴。

無論是與謝野晶子,還是太宰治,現在都是對家武裝偵探社的人。

這兩個都曾是他手中的棋子,他的工具,一如現在的黑澤蓮。

“培養出優秀的部下,將他們放置在合適的位置,做合適的事,讓組織生存下去,有什麽不對嗎?”

夜色也同樣掩蓋

了森鷗外臉上陰郁的表情,他也選擇用聲音來表達自己的不滿。

他們都沒有吼。

但彼此的聲音都有著對對方強烈的不滿。

“那就不要期待部下給出感情的回應啊。”

黑澤蓮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,腦子裏想到的是他在壽司店的門口,輕輕抱了抱森鷗外的那一幕。

不知道那時候森鷗外是不是有那麽一瞬間,不是時時計算最優解的ai,而是普普通通的人類。

空氣陷入了僵硬的凝滯之中,而攥著自己的那只手始終沒有松開,反而有越來越緊的趨勢。

就在黑澤蓮以為自己的手骨要被捏斷的時候,一直軟趴趴地纏繞在他手腕上的黑影突然騰空而起,像一道光,切過了森鷗外的手和臉。

然後黑影變成了一個人形,穩穩地立在了他們的旁邊。

黑澤蓮感受到有溫熱的液體順著森鷗外的指縫,流到了他的手上,他知道黑影劃破了森鷗外的手。

再看他的臉,也已經在往下流血了。

“你倒是會護著你兒子。”森鷗外懶得去擦臉上和手上的血,他提高了音調,顯得聲音有些愉悅,“看不下去了嗎?人都死了,異能力居然還能獨立存在著。”

黑澤蓮雙腿一軟,差點沒站穩。

黑夜裏看清一道黑影,是很困難的。偏偏這時候月亮出來了,灑下些微月光,讓黑澤蓮看清了黑影的輪廓。

高大、冷峻、孤傲,像極了琴酒,但比琴酒要更瘦一點。

是誰呢?

他是誰的異能力呢?

遙遠的記憶被掀開,面前的黑影逐漸和他小時候害怕的、那個不茍言笑的黑澤歌溪的身影,融成一體。

那個拒絕抱他,總是罵他是笨蛋,在神社裏寫下他的名字,被他偷偷用蜜瓜和糖擦過嘴的父親。

……竟然和他以這種方式見面了。

他以為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。

“你是不是一直就知道他是誰?”

黑澤蓮回過神來,意識到了森鷗外話裏的意思。

黑影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兇悍的一面,總是貪吃、闖禍、撒嬌,還要他抱抱,像個三歲小孩,他打死也不可能往他父親身上想。

森鷗外沒吭聲,沈默意味著默認。

“你一直說我有事隱瞞你,你就沒有隱瞞我嗎?首領,森先生,森鷗外,森林太郎,無論哪個都好,你知道他是我爸爸的異能力,至少應該告訴我吧?”黑澤蓮覺得自己的胸腔裏有一種無名之火在燃燒,燒的他快要喘不過氣了,吐字都艱難,“我一直想回家,想回格陵蘭島,是想給我爸媽掃墓……我想他們。”

任意門是他媽媽的異能力,黑影是他爸爸的異能力,他們很多年前就都不在了,卻在很多年後,又以這種方式陪伴在他的身邊。

這一刻,他又被巨大的歡喜沖得全身顫抖。

他在無數個黑夜積攢下來的思念,終於又全部還給了黑夜。

於是他鼻子一酸,掉下了眼淚。

“爸爸,我是蓮醬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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